AI 让虚拟世界无限扩张,却让现实世界的人工变得前所未有地昂贵。
玻璃自爆的现实启示
上个月,我家客厅的落地窗玻璃自爆了。厂家报价时,我惊讶地发现:
玻璃本身只要 500 元,但更换费用高达 2500 元。

这里,贵的不是玻璃,而是运输、吊装、人工、协调这些“非玻璃”的部分。
以一块 3.2 平方米的双层中空钢化玻璃为例,材料成本可能只占总费用的 20%, 剩下的 80% 都是人、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摩擦。
这一现实让我联想到 a16z 最近的一篇文章 Why AC is cheap, but AC repair is a luxury 。其实在中国,我们也在经历同样的现象:材料越来越便宜,但人工越来越贵。
为了更直观地理解背后的经济学逻辑,下方思维导图梳理了相关悖论与效应:
上图展示了 Jevons 悖论(Jevons’ Paradox)、Baumol 效应(Baumol’s Cost Disease)及其在中国现实中的交织。
Jevons 悖论:效率越高,消费越多
英国经济学家 William Stanley Jevons 在 1865 年提出了著名的 Jevons 悖论(Jevons’ Paradox) :当某项技术变得更高效、更便宜时,人们反而会消费更多这种资源。
在今天的中国,这一悖论有诸多现实例证:
- 智能手机、光伏板、芯片、AI 推理的单价不断下降;
 - 但我们消费的智能终端、数据中心、电力与算力却越来越多。
 
以人工智能(AI, Artificial Intelligence)为例,模型推理成本在快速下降,但调用量反而呈指数级增长。
越便宜的算力,反而越被滥用。这正是现代版的 Jevons 悖论。
Jevons 悖论的本质不是“节省”,而是“扩张”:效率提升带来更低边际成本,最终扩大需求总量。
Baumol 效应:效率越低,成本越高
与 Jevons 悖论相对的,是 Baumol 效应(Baumol’s Cost Disease) ,它揭示了另一种更隐秘的通胀机制。
当部分行业的生产力暴涨、工资提升时,其他低效率行业也必须提高薪酬,才能留住劳动力。
例如:
- 科技公司和金融行业的人均产值高、工资高;
 - 结果是水电工、木工、保姆的工资也被迫上升——因为他们也要和程序员、AI 工程师争夺劳动力市场。
 
我家的玻璃维修就是这种典型案例:
玻璃的生产高度自动化,价格几乎透明;但安装仍然依赖人工、吊装、运输协调——效率几乎没变,却越来越贵。
AI 时代的“双效应叠加”
AI 的到来,让 Jevons 悖论与 Baumol 效应同时发生,下表总结了主要领域的表现:
这是对比 Jevons 效应和 Baumol 效应在不同领域的具体体现:
| 领域 | Jevons 效应(越便宜越用) | Baumol 效应(越低效越贵) | 
|---|---|---|
| 算力与模型 | 推理成本下降,调用量爆炸 | GPU 电费、机房维护成本上升 | 
| 内容生产 | 文案生成几乎零成本 | 审核与合规人力成本上升 | 
| 制造业 | 自动化提升产能 | 安装、运输、售后人力成本增加 | 
| 教育服务 | AI 教师提升效率 | 线下辅导、家教价格攀升 | 
因此,我们正进入一个有趣的时代:AI 让数字世界趋近零成本,却让现实世界变得昂贵。
你可以几秒钟生成一份 3D 装修设计图,但真正请工人来装玻璃、走电线,依旧要花几天几千块。
反身型 Baumol 效应:人类“最后 1%”的高价时代
AI 自动化 99% 的流程后,剩下那 1% 必须由人完成的工作,反而会成为新的高价值环节。
例如:
- 放射科医生:AI 能读片,但“签字责任”必须是人类;
 - 自动驾驶:AI 能开车,但仍需人类安全员监管;
 - 软件系统:AI 能生成代码,但架构审核、上线批准仍由人负责。
 
这就是所谓的“反身型 Baumol 效应(Reflexive Turbo-Baumol Effect)”:
当 AI 自动化绝大部分工作时,剩下那 1% 的人类劳动,反而变成稀缺资源与监管瓶颈。
中国语境:从“廉价劳动力”到“昂贵人工”
过去二十年,中国的经济增长建立在廉价劳动力 + 技术扩张上。而现在,AI 让脑力劳动变得更便宜,反而凸显了体力劳动的稀缺与不可替代性。
你可以几分钟让 AI 写一本书、生成一本报告,但要修一块玻璃、装一扇窗、换一台热水器,仍然要几个人、几小时、几百公里的物流。
这是一种结构性反转:
- AI 让“虚拟工作”无限扩张;
 - 但“物理劳动”却在变成奢侈品。
 
未来的通胀,不在工厂,而在现实服务业。这可能是未来十年中国社会的新常态。
AI 富足时代的“贵人工业”
当我们谈论 AI 带来的生产力革命时,也许更该问自己:
谁来完成那最后的 1%?
AI 让虚拟世界趋近零成本,但让现实世界的“人类协作”成本暴露无遗。
未来十年,真正稀缺的,不是算力,而是人力的最后一公里能力:懂机械、能上门、能动手、能承担责任的人。
也许那时,“修玻璃的人”才是真正的贵族劳动者。
总结
AI 正在重塑生产力结构,让数字世界的边际成本趋近于零,但也让现实世界的人工与服务变得前所未有地昂贵。Jevons 悖论和 Baumol 效应的叠加,将深刻影响未来中国的经济与社会分工。我们需要重新认识“人力”的价值,尤其是那些无法被自动化取代的最后一公里能力。